家居燈飾擺放風水必看 千萬不能坐...
200 2025-07-03
千鑿萬錘出深山,跋山涉水到民間。千軍萬馬渾不怕,圈圈輾壓走泥丸。
荒草掩石磙,年久無問津。猶如老翁已退役,冬天曬墻根。崢嶸歲月稠,碾場顯神韻。牛拉石磙滿場轉,豐收歌兒吟。
啊,石磙?你的功能已被聯(lián)合收割機取代,你的存在已被人們所遺忘。有的被扔在角落,雜草叢生,若不細看還不知何物。麻雀在你身上棲息,松鼠把你作為比賽場,跳來蹦去,有的放在大門口路邊,保護轉彎墻體不受磕碰。
老人更是奉為至寶,常坐在它身上“吧唧吧唧”抽著旱煙。你身上磨得崢光透亮一塵不染。
啊,石磙!不經意間看到你,勾起了我童年的回憶,你把逝去的過往又勾勒出來,老人頭戴一頂破草帽,手持長鞭吆喝著,長長的三根牽牛繩綁在腿上,老黃牛時緊時慢地拉著石磙,向鐘表一樣旋轉了一圈又一圈。
石磙吱吱呀呀?麥秸桿噼噼啪啪,奏響了碾麥場上的豐收交響曲,你身上不但沾著小麥散發(fā)的清香味,而且把逝去的歲月年華輪回。
啊,石磙?想當年,你出五關斬六將,打麥場上顯奇功,可如今,英雄無用武之地,委屈了你的才華,大材小用,你別悲傷,更別氣餒青春年華已逝,靜靜地頤享延年吧。
家鄉(xiāng)乾陵之陰的青涼山腳下。以往,一到收割季節(jié),就少不了要用石磙打麥子。石磙,一般都是大青石做成的,圓柱形,一頭粗些,一頭稍微細小一點,兩頭有磙眼。不過我們家鄉(xiāng)人把磙眼叫海窩。石磙是當年我們農村打麥軋場必備的一種石器農具。使用時用特制的木架子套上。木架子叫磙架。在老屋門前的禾場東南角看見一個石磙,只是因為長年沒使用了,已被泥土和枯草樹葉於埋了下邊一大部分了。如今農村種田已實現機械化了,已用不上石磙了。當年這些原始的農業(yè)器具早被扔棄到一邊了。但想當年石磙在農業(yè)生產中可是能派上大用場的哩。
首先是打場。打谷、打小麥都要用石磙軋,有時打油菜籽也要用石磙軋一軋。打場時用牛拉,一頭牛只能拉一個石磙,所以用牛打場時,往往要三四個人各牽一頭牛拉一個石磙一個接一個地在禾場里事先鋪好的麥子上一圈一圈地轉圈軋,直到把麥子上的粿粒全部軋下來。一場谷打下來得一天的時間,人畜都很累。要是用手扶拖拉機打場則可帶兩個石磙,就不需要人轉了。有的生產條件好的大隊用東二0(東方紅20匹馬力拖拉機)打場則可以帶三四個石磙,那效率更高,往往不到個把小時一場谷就軋好了。而且打得多,軋得干凈。
石磙不僅僅用于打場,那個時候的農村人做房子,必須先用石磙把割了谷蔸的麥田軋結實了才能挖土磚,然后用土磚做房子。
還有下雨天晴后,被人畜踩的稀爛的泥巴禾場要用石磙才能軋得平平展展,不然再要打個場曬個麥子,用鄉(xiāng)親們的話說,可就搞球不成了。再就是到了秋后,大隊里打水庫,軋壩基軋壩堤,那石磙可是鄉(xiāng)親們的寶貝,少不得的。
村里的祝均平,從小忠厚老實,長得又墩墩實實的,就是讀書讀不進去。有一回他父親教他打算盤,教了十幾天,他還是學不會,老頭子氣得一把揪住他的一只耳朵,氣恨恨地罵道:“你呀你呀,我看你長的這兩只耳朵就是兩個海窩,一點都不通氣,怎么就是聽不進去喲,哪里來的這么笨哦,我看你就是一個石磙!”從此以后,村里人都喊他石磙。我們這些小一輩的就喊他石磙叔。
還有一個笑話,上世紀七十年代,有個小伙子,當了三年兵回來探親,年輕人認為自己在外面見了大世面,就想在鄉(xiāng)親們面前帶哈意思,發(fā)哈泡(洋洋得意)。就指著禾場里的石磙問大伙:“那是個啥東西,怎么還有兩個眼啊?”他父親在一旁聽了,氣得拉住他一只膀子圍著石磙轉圈,他也搞不懂,就很奇怪地問他父親道:爸呀,我三年才回來一趟,拉著我圍著這石磙轉圈做么事?他父親甩開他的膀子,氣憤憤地吼道:“哦,你還曉得這叫石磙呀?我以為你不是農村人了哩!”
那個時候,農村沒什么娛樂活動。年輕人沒事的時候,就喜歡聚在一起。立石滾玩。看誰的力氣大。先是立小頭。再比立大頭,立大頭要難一點。后來慢慢的每個人都能夠把石磙立起來了。又開始比用石磙翻跟頭。這樣花的力氣更大。先用右手摳住石磙大頭的海窩,把石磙的一頭提到膝蓋以上。左手按住下部,大吼一聲,把石磙翻過去,借著慣性,快速騰出右手,再摳住小頭的海窩,又嘿的一聲,就把石磙連翻了兩個跟頭了。我們村里的孫海叔那個時候二十五六歲正是力氣大的時候,還是隊里的民兵排長,他不但能夠把石磙立起來,連翻幾個跟頭,而且能夠用雙腿把石磙立起來。
孫海叔每次表演雙腿立石磙時,都會圍很多人來看熱鬧。只見他像做俯臥撐似的,雙臂撐住地面,兩腿挺直,緊緊夾住石磙,并使石磙的一頭離地,然后猛的一用力,迅速撐起上半身,屁股一撅,人離了先前趴的地方,石磙借著那股慣性也就立起來了。
農村人形容一個人長得壯、身體好,就會說:看,他幾好的身體喲,長得像石磙。后村的月梅嬸娘逢哪家接新媳婦都被請去說四言八句,也就是吉祥話。而且是新娘子一進新房門,幫忙的大嫂嬸子們把新娘娘家嫁過來的大紅的被子、床單往婚床上鋪時,月梅嬸娘就在一旁說開了,開口頭一句就是:四個角里撐幾撐,生的兒子像石磙。意思是祝愿新婚夫妻多子多福,生的兒子身體像石磙一樣結實,無病無災,踏踏實實,有一個美好幸福的人生……
上世紀九十年代后期,石磙基本上完成了它們的歷史使命。如今回到農村,已經很少看到它們的影子了。偶爾在地頭或者溝邊看到一個,都是靜靜地躺在泥土里,看上去十分孤獨落寞。此時,我的內心被觸動了一下,不由自主地回憶起當年石磙在我們鄂東農村大顯身手的時候。
那時候,每到農忙時節(jié),石磙是打麥或打谷場上主角。當金色的麥浪在陽光下閃耀時,生產隊便開始準備夏收的工作。先是從田間地頭將麥子收割,男人們便用沖擔挑回碼在麥場上,那高聳入云的麥堆成了生產隊幾百人的口糧和希望。
打麥之前是要平整麥場,年長有經驗的男人拿著鐵鏟,將和好的黃泥填在那些腳印凼里,等曬幾高太陽后,再架著石磙用牛拖著碾平,架牛要先套上牛扼,再將石磙盤固定在石磙上,然后在牛扼上套兩根麻繩連在石磙盤上就開始碾麥場了。打麥,要求稻場越平越好,既不浪費糧食,又利于牛轉圈時滾動順場,讓牛走起來省力。
一般打場由一男三女加一頭耕牛便可以完成。首先是男村民在麥堆上將一捆捆麥子扔在麥場上,女村民拖至麥場上,然后再一順往下鋪,鋪麥時講究均勻。石磙被老黃牛拉著,在鋪滿麥秸和麥穗的場地上,從里至外,一圈圈地滾。那石磙邊滾邊發(fā)出“繼哎,繼哎”的聲音,仿佛是一首豐收曲。由于打谷拖磙比犁田要輕松,那男人們邊轉邊哼著小曲:五月初五是端陽,麥浪滾滾閃金光,十里歌聲十里香,豐收喜信到處傳,社員心向共產黨,小哥我又想婆娘,麥子收了賣好糧,先買花衣哄婆娘……
麥粒在石磙的碾壓下,從麥稈上脫落,散落在地上,空氣中彌漫著新麥的清香。打麥場上,大人們臉上洋溢著豐收的喜悅,我們這群孩子則在場外四周歡快地奔跑嬉戲。當大人停下來的時候,我們也會把石磙當成一個玩具,我們會約上一群小朋友將石磙用力向前推,有時會站在石磙上往麥禾上跳,看誰跳的遠?偶爾也會好奇地用手摸摸石磙,感受它的堅強與堅韌。那時,石磙在我眼中,就像一個強壯的男人,能干而沉默,堅強而踏實。
那些大人們也開始春心蕩漾,他們男男女女遠離我們這群小朋友,坐在打麥場東頭的那棵大槐樹下打情罵俏,他們唱著鄂東情歌“三百六十調”:山歌好唱難起頭,木匠難起鳳凰樓,鐵匠難打鐵獅子,石匠難打石繡球。一進團陂街,大門朝南開,他家有個女裙釵,勝似祝英臺。頭發(fā)黑如墨,面帶桃紅色,全身上下無話說,滿街都冇得……
這時,在不遠處放草的那頭老黃牛,聽到這里大人小孩的喧鬧,它突然甩起長長的尾巴向人群這邊跑來,嘴巴里發(fā)出陣陣“哞哞哞”聲,享受著當前的情境。天空上那只布谷鳥,也被打麥場上的歡笑聲吸引,它從遠方飛來,圍著打麥場的上空唱著:“快樂大哥,我最快樂。”這人間天上,宛如一幅美麗的田園風光。瘋狂的嬉戲打鬧后,大家又言歸正傳,女人們用揚杈開始翻抖壓扁的麥穗,然后將底層翻上來,進行第二次碾壓。人牛又開始拖著沉重的石滾轉,轉出莊稼人的歡歌,轉出莊稼人的希望,轉出莊稼人的幸福綿長!
麥秸麥穗第二次碾磙后,麥粒基本肌脫離干凈,大家又要用楊杈開始翻抖,將麥粒從壓綿的麥秸上分離后,便是捆草揚麥了,曬上兩場太陽就可以歸倉,日后分給村民做口糧。
關于石磙,老家有些古老的傳說。有人說全村有四個稻場,八個石磙,其實是八個壯漢變的,由于他們過去幾代都曾經受窮,因此上蒼為了讓他們高興,就把他們變成了石磙,讓他們整天和稻子、麥子、高梁、大豆在一起,吃喝不愁,對他們來說是一種享受,也是一種獎勵。
石磙閑時不聲不響,躺在打谷場上安安靜靜,沉默而堅毅。當麥收,稻收的季節(jié)來臨時,它便總是那般無和奉獻。它發(fā)出“吱吱”聲,牛發(fā)出“哞哞”聲,在山村的天空上飄蕩……
隨著時代的發(fā)展,到了上世紀九十年代,機械化逐漸普及,打谷場上的石磙逐漸退出了歷史舞臺,老家的土地上再也見不到黃牛拉著石磙碾麥碾谷的身影了,也見不到那些孩童在打谷場上快樂追逐打鬧的情景,令人有些失落。
我離開故鄉(xiāng)四十多年,有時在夢中對當年的歲月追尋,石磙就像我的一位不愛說話的兒時玩伴,卻給了我兒時無盡的快樂,讓我懷念,讓我思念,讓我留念。
故鄉(xiāng)的石磙,是歲月的沉淀,歷史的見證,真情的寄托,心靈的慰藉。它承載著過去,連接現在,指引未來。它教育人們勤勞,勇敢,樂于奉獻。無論我走到哪里,故鄉(xiāng)的石磙將永遠留在我心中,成為我生命中最珍貴的禮物,最珍貴的回憶!
作者簡介
任天義:筆名,碧溪。1956年生,陜西乾縣人,大學文化,中華全國新聞文化研究會研究員,陜西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曾陜西日報特約記者、評報員,咸陽日報.周末刋責任編輯等。2005年9月在盛世中華第六屆征文獲金獎,在北京人民大會堂領獎,受到國家領導接見合影留念。2024年6月在全國古樹公園征文中獲散文三等獎,同年10月在北京第九屆“風雅古韻懷”大賽中獲大獎。創(chuàng)作獲國家北京有關部門和省市獎50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