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刻之“蛇”

凝固歷史的藝術(shù)傳奇

黃 偉

踏入雅安市博物館,一面宋八卦十二生肖銅鏡靜靜陳列于展柜之中。它宛如一位穿越千年歲月的緘默智者,雖無言,卻以獨有的方式,向每一位駐足觀者娓娓講述著蛇作為十二生肖之一的圖騰往昔。

春節(jié)期間,市博物館內(nèi)人頭攢動。眾多市民總會不由自主地在這面銅鏡前停下腳步,目光在銅鏡上仔細尋覓“生肖蛇”的圖案,眼神中滿是對傳統(tǒng)文化的好奇與探索之情。

其實,在雅安的諸多文物中,與“蛇”相關(guān)的故事遠不止于這面銅鏡。蘆山縣出土的王暉石棺和雨城區(qū)高頤闕上的石刻,同樣隱匿著關(guān)于蛇的神秘傳奇。

王暉石棺上的“玄武”圖

“龜蛇”呈祥

王暉石棺上的“玄武”傳奇

一條蛇緊緊纏繞著龜身,兩尾相交,兩首似欲親昵相吻。這便是位于蘆山縣的省級文物保護單位王暉石棺上的玄武石刻。畫面中,蛇與龜?shù)男螒B(tài)逼真,仿佛下一刻便會靈動起來,演繹出一段跨越千年的神秘故事。

“玄武的形象常被描繪為龜蛇合體,有時也會單獨以龜或蛇的形象出現(xiàn)。”市博物館館長郭鳳武介紹,在古代神話與傳說里,玄武是象征長壽的神獸。其堅硬無比的龜殼,猶如一座堅不可摧的堡壘,代表著堅韌不拔與永恒不朽;而柔軟靈動的蛇身,則似靈動的畫筆,勾勒出變化無窮的線條,寓意著頑強的生命力。

王暉石棺于1942年秋在蘆山縣出土,建造于建安十七年(公元212年)。除了棺后的玄武石刻,石棺上還有諸多精美的雕刻。

1942年12月15日,郭沫若收到成都工商導(dǎo)報記者車輻(車瘦舟)寄來的王暉石棺拓片。看著拓片上精美的圖案,郭沫若詩興大發(fā),即興在拓片上題詩《王暉石棺》。次日,他仍覺意猶未盡,又創(chuàng)作了一首《詠王暉石棺玄武象》。

郭沫若觀摩后認(rèn)為,石棺上雕刻的圖案,正是我國傳統(tǒng)文化中的“四大神獸”,即“青龍”“白虎”“朱雀”“玄武”。按照傳統(tǒng),“朱雀”應(yīng)雕刻在棺首部位,但在王暉石棺上卻并未出現(xiàn)。郭沫若推測,這是因為墓主人的靈魂已乘朱雀飛升。王暉石棺上的“玄武”,是中國古代代表四大方位的“四靈”“四神”“四象”之一,對應(yīng)著左青龍(東)、右白虎(西)、前朱雀(南)、后玄武(龜蛇合體,北)。

在王暉石棺上,除朱雀以隱寓形式展現(xiàn)外,其他“四神”均有直接的圖像呈現(xiàn)。眾多文化學(xué)者和考古研究者認(rèn)為,王暉石棺這種特殊的“四神”與“仙人啟門”組合模式,強烈地表達了墓主人王暉渴望升仙的愿望,具有獨特的意義,這也正是石棺的珍貴所在。

在中國傳統(tǒng)文化中,玄武充滿神秘色彩,具有豐富的象征意義。作為“四象”之一,它承載著古人對天地自然的敬畏與想象,也寄托著他們對世界秩序和宇宙哲理的深刻理解。在“四象”中,玄武代表北方和冬季,這與北方寒冷的氣候以及冬季萬物蟄伏的自然現(xiàn)象相呼應(yīng),因此,玄武也成為寒冷、收藏和靜謐的象征。

而玄武的蛇身,更有著特殊的寓意。蛇在中國文化中常被視為能夠蛻皮重生的生物,代表著生命的循環(huán)與更新。“龜蛇”呈祥,寓意著天地交泰、陰陽調(diào)和,祈愿國泰民安。

“從‘蛇纏龜身,兩首相親’的形象來看,玄武寓意十分美好!”郭鳳武說,龜蛇的結(jié)合,不僅體現(xiàn)了陰陽調(diào)和的深刻哲理,更凝聚了中國人民幾千年來對龍龜圖騰演化的獨特智慧。

王暉石棺憑借其構(gòu)圖的雄健精巧、造型的生動逼真、刻工的精湛細膩,以及內(nèi)涵的豐富深厚,成為聞名于世的石刻藝術(shù)精品。

郭沫若曾盛贊其石刻藝術(shù)水平,認(rèn)為西洋的米開朗基羅、羅丹等大師與之相比,也難望其項背。

我國著名美學(xué)家、雕塑家王朝聞也曾給予高度評價,將其譽為“漢魂”“漢藝精粹”。

高頤闕上的“高祖斬蛇”圖

高祖斬蛇

高頤闕石刻上的神秘故事

在被眾多文化學(xué)者稱作“中國最美漢闕”的高頤闕上,有一幅引人入勝的石刻圖——“高祖斬蛇”圖。畫面中,一人物斜躺,手中緊握著寶劍,身后不遠處,一條蛇蜿蜒伏地,仿佛凝固了那一刻的緊張與傳奇。

“高祖指的是漢高祖劉邦,傳說他斬的是白蛇。”郭鳳武介紹,“高祖斬蛇”的故事在民間廣為流傳,《史記》中亦有詳細記載。

這個故事源自司馬遷的《史記·高祖本紀(jì)》。劉邦在押送囚徒前往驪山的途中,發(fā)現(xiàn)大部分囚徒都已逃走。面對此景,劉邦決定放囚徒們自由,自己也準(zhǔn)備逃離。在醉酒的狀態(tài)下,劉邦遇到了一條攔路的白蛇。他借著酒勁,毅然揮劍斬斷了白蛇。之后,劉邦遇到一位老太太在路邊哭泣,老太太稱自己的兒子(白帝子)被赤帝子(劉邦)所殺。這一事件被人們視為劉邦天命所歸的象征,預(yù)示著他將成就一番偉大的事業(yè)。

“高祖斬蛇”也被稱為“斬蛇起義”,這是劉邦“起家”的關(guān)鍵故事。其中,“赤帝”斬“白帝”的傳說,更為這段歷史增添了神秘色彩。自那以后,“赤帝子”殺“白帝子”的傳說在世間漸漸傳開。劉邦憑借著“赤帝之子”的身份,在斬白蛇的芒碭山起義,最終建立了漢朝。

那么,為何高頤闕會刻畫這個圖呢?

高頤闕上的碑文記載,高頤,字貫方,是顓頊的后裔。他才學(xué)出眾,為官清廉,卻因“天降災(zāi)殃,害我貞良”,于東漢建安十四年八月(公元209年)死于任上。他的離世讓“臣史播舉而悲叫,黎庶踴泣而忉怛”,人們?yōu)榱隧灀P他的功德,立碑建闕,期望他的事跡能成為子孫后代學(xué)習(xí)的楷模。

“作為東漢的官員,自然會歌頌開國皇帝劉邦的事跡。”郭鳳武解釋道,“高祖斬蛇”的故事在漢代廣泛傳播,成為劉邦起義和建立漢朝的象征。這個故事不僅在《史記》中有記載,還在漢代的各種藝術(shù)形式中得以體現(xiàn),如石刻、繪畫等。將漢高祖劉邦斬蛇的故事刻在漢闕上,是對這一傳奇事件的紀(jì)念。

“高祖斬蛇”的故事并未就此終結(jié),后世對這段故事又進行了擴展演繹。其中一個傳說與蛇緊密相關(guān),即“劉邦斬蛇,最終被蛇反噬”。傳說劉邦斬白蛇后,在蛇斷氣前,白蛇竟然開口說話,預(yù)言劉邦將成為皇帝,但他建立的王朝也會被篡位。

漢朝歷經(jīng)幾個朝代的更迭后,一個叫王莽的人篡奪了皇位。巧合的是,“莽”字中含有“蛇”的意思,這似乎印證了當(dāng)年白蛇的預(yù)言。劉邦因斬蛇而成為皇帝,最終他的王朝卻被與“蛇”相關(guān)的王莽所顛覆。《漢書》中詳細記載了王莽通過巧妙的政治手段,逐步掌握權(quán)力,最終篡位的過程,這也使得這段歷史更加撲朔迷離。

“劉邦斬蛇的傳說是一個神秘而有趣的故事。從這個故事中,我們可以看到劉邦斬蛇的背后似乎有著一種預(yù)示和命運的因果關(guān)系。劉邦的行為表達了他為民眾造福的決心,而王莽的命運也被看作是劉邦斬蛇的一種預(yù)示。”郭鳳武說:“這些故事引發(fā)了大家的各種聯(lián)想和解讀,為我們理解歷史和命運的關(guān)系提供了一種思考的角度。無論這個傳說是否真實,它都給我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讓我們對歷史有了更多值得思考的問題。”

在歲月的長河中,這些與蛇相關(guān)的石刻文物,宛如一顆顆璀璨的明珠,串聯(lián)起歷史與文化的脈絡(luò)。它們見證了古人的信仰、智慧和藝術(shù)創(chuàng)造力,也讓后人得以透過這些冰冷的石頭,觸摸到千百年前那段熾熱而神秘的時光。

來源: 雅州史志

作者:雅安市融媒體中心記者 黃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