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裝修風水 臥室裝修禁忌大全
69 2025-07-10
朋友老大哥看了我的幾篇文章,煞有介事地邀我喝茶。我初以為是要接受一番鼓勵或表揚,哪知是一場訓導。
老大哥說:你寫的這些文章都是七對八對的老底子故事,故事要講究時代性才有看頭,要關切現實,關照當下。
我說:當今時代就是歷史的延續,一定程度的歷史重復。談得太現實,擔心把天談破,文章被404 Not Found。
老大哥說:憑你的本事能把天談破?他又說,毛主席講過:“人民,只有人民,才是創造世界歷史的動力”,你寫的大人物都是高峰巨碑,應該聊一聊在高峰巨碑之下的普羅民眾。如果歷史是一根函數曲線的話,大人物都是這條平滑曲線的高斜率凸點,但歷史真正的喜怒哀樂就在老百姓這條平滑的曲線里。
我說:他們在冰山之下,順著大人物激起的浪頭,隨波逐流。
老大哥說:隨波逐流才是大流,通過平常日子的涓涓細流匯聚成大流,所以應該談一談當今時代下老百姓的平常事情。
感覺老大哥講得確實很有道理,那我嘗試著寫一點百姓的日常事,但談得要有分寸,絕不談七寸位置的事情,不讓暗香主編為難。出來混,要保護自己,也要保護別人。
去年秋天回老家上虞,老家的張同學帶我去陳溪鄉旭峰村摘柿子。恬靜的村莊房舍屋邊,老柿樹上掛著一個個的小紅燈籠,老人們在門口給柿子串起繩來,一吊吊地掛在晾桿上,可謂是天地有大美而不言。
上虞攝影家協會俞堅老師攝于陳溪鄉旭峰村
村子里轉了一圈,與一位八十來歲的老太太攀談中得知,這里幾十年前,是很吃香的地方,連紹興城里姑娘、崧廈姑娘都有嫁到這里。當年溫飽不是問題,石頭屋、木結構,建筑材料容易搞到手,有得吃、有得住,在那個年代還有“啥話頭”,所以平原地區、城里女子都看享這里的風水寶地。
老人說,現在儂看看,平時五六十歲以下的,人句(鬼)勿見。現在村里住的學生子都沒有了,山下鄉里有個小學,初中生都到百官、豐惠鎮上讀書了。我說,以前水往高處流,現在水往低處流了,都流到百官城市里去了。老太太也被我逗樂了:“地球翻轉哉”。
我老家這個不到百萬人口的縣城,縣治自1954年從豐惠遷到百官。政治中心一遷移,很多資源都跟著遷移了,移不走的是山林、土地,還有那些眷戀那片土地的老百姓。隨著改革開放,特別是新世紀以來,城市化的快速推進,鄉下人需要去城里找飯碗,投奔百官成了時代號角,正如韓紅唱的“什么煩惱可以將我打擾,來吧,來吧,來吧,多么逍遙”。
賺了城里的錢,鈔票如果不在城里消費,這個牌是打不下去的。方法是有的,學區房來了。同時,未來丈母娘也加入了推波助瀾的“火箭軍”隊伍。更關鍵的是,到處是買房增值的消息,這門買賣是傻子都能做的生意。于是,這臺千萬匹馬力的抽水泵,24小時無休地運轉著,“抽到斷水水更流”,于是這水就起浪了,做到了城區發展的大循環。
起跑早的人,歡笑顏開。起跑遲的人,眉目緊鎖。老家赤卵朋友松燦平時做點小工掙不了幾個錢,前些年兒子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小子還算有本事,空手套白狼,找了一個白馬湖畔的姑娘,生米都快做成熟飯了,但去白馬湖望八月半時,準丈母娘刨根究底一問,發現男方百官無房,也一時買不起房子。在丈母娘眼中,婚姻向下兼容是不可以的,結果活生生的一對鴛鴦被準丈母娘吹滅了溫馨的蠟燭。
后來,松燦打電話給我們這幫赤卵朋友,要“做會”買房,說是沒有百官這張“派司”,兒子打光棍,香火要斷犯哉。后來大家幫忙“做會”,松燦又將他老娘的念佛錢一起湊攏來,付掉了百官房子的首付。兒子這根軟肋,松燦這頭老黃牛已經被社會拿捏得準準的。今年春節見到松燦,他說現在煙酒勿碰,骨牌勿捏,病痛熬一熬,省吃儉用幫兒子還按揭貸款。
那些早年運氣好,農村房子就能娶進老婆的,等待他們的是學區房。百官城里的學區房是個牌面,有了這個牌,才能進入這個牌局。張金寶在百官買了房,帶著孩子去城里讀書,隔壁老王的老婆,肯定要罵老公:“棺材句(鬼),扭用場”了。
這張牌面是眾人面前展示的基本盤,如果連這個基本盤都沒有,按我們老家楊師嬤前些年的說法“臺面勿上,究戴毛筍殼哉”。當然去年楊師嬤的小孫子還算爭氣,雖然沒有百官學區房的加持,通過幾次“反圍剿”,最后拿到了春暉中學的錄取通知書。楊師嬤逢人就說“伢一靠祖宗大人著力,二靠孫子用功”。
像楊師嬤這樣的人家,是屬于米糠篩子出故障,糠中漏下了一粒大米。絕大部分人家都沒有這樣的狗頭時運,畢竟原則上要坐上城區這輛“公交”才能到春暉的。就因為這樣的狗頭時運少,加上朋友圈子焦慮的渲染,更加加劇了投奔百官的勇氣。
為了未來一代,儒家文明下的中國人是砸鍋賣鐵都要干的事情。兒孫輩出山,老一輩寧可孤獨寂寞,哪怕孑然一身,也在所不惜,因為光宗耀祖是最大的孝德。城里買房,就是臉面,至于孫輩在城里讀書最后是不是“出山”,成為紅墻內的接班人,那到是后話了,因為去城里讀書是希望的象征。
人這個動物很奇怪,2米不到的個子,目光長遠,兒子還不到三歲,看到的是玄孫子這一輩的事情了。為未來而活,沒有希望是活不下去的,至于活得是否出彩,那也是宿命了。
這種狀態是不是最優解,只有天知道。不少老人被迫跟著去城里接送孫輩上學,住在鴿子籠里“關牢監”,對于老人來說是“扭辦法”的事。有些依舊住鄉村里的“幸運者”,像我老同學張小華,兩夫妻退休后有“勞保”,出了保姆費給兒女們,自己老兩口安心在農村。他們本來盼著兒孫周末、節假日來,但各種培訓課,兒女們也無法起身,發心過來,傳統社會中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變成了時代的奢侈品。
我老家村里的老胡子,是個臭脾氣,兒子叫老娘去城里照顧孫子,老胡子臭脾氣發作,一點都不買賬。兒媳開金口了:“孫子要要哉?如果跟娘姓,就算了。”
孫子是老胡子的軟肋,兒媳婦一下子就點中了公公的穴位。去年端午節時,我見到了老胡子,他說“老太婆去百官城里管孫子了,偶成孤老頭哉。等到城里的孫子上高中,老太婆一回來,棺材蓋都開好哉”。
與老胡子討過相罵的死對頭王小毛背地里暗嘖笑:“有趣嘚瑟咯,以前還看伢勿起,出山成了出空,我兩個女兒一個住在集鎮上,一個招女婿,雖然勿夠出山,但都是報恩來的。”
王小毛的這種小眾言論在以往是要被人笑話的,但疫情過后,這樣的言論倒越來越有市場了。隔壁村的胖子阿三說得更讓人心碎“好了個名望,辛辛苦苦培養出,到了新西蘭,還要叫我們過去抱外孫,這種地方麻將扭得搓,莧菜梗扭得吃,偶是堅決勿去咯,一定要去的話,今后上墻照、骨灰帶去算哉”。
城市化是有代價的,在光鮮背后,是割裂的感情。人生就是這么幾十年,正如老胡子直白的話,安享晚年最后變成了暗眼瀝水淘泡飯了。但同時,我們也看到了一代代的城區新人在優質教育體系之下,堅硬起翅膀,飛向更遠的家園。
后來,投奔百官也變成不稀奇了,有些朝著紐約、北京、上海、杭州方向投奔了,為了孩子的教育,哪里有利往哪里投奔。前些年,有人發現我們這個小縣城的清北錄取率回落了,其實這一點都不奇怪,上清北者比拼的是基因,因為隨著改革開放,冒泡的頂尖基因已經逐年向大城市投奔了。
投奔是單向度的,有沒有反向回歸的可能?現在都投奔百官、投奔大城市,未來地球還會再倒轉一次嗎?鄉村人口越來越老齡化,再二十年,百官會越來越龐大嗎?鄉村的能量場真的會消失嗎?在鄉村消失的能量場、出清的空間,會有新生的能量場注入嗎?新生的能量場的主角會是誰呢?從投奔高山到投奔百官用了五十年,下一個周期會是從投奔百官到投奔高山、鄉村嗎?
近來看了一些發達國家鄉村振興的案例,其實我們才剛剛萬里長征第一步,需要站在大歷史的背景下來展望未來幾十年后的鄉村,我對此抱以信心。
如今隨著百官城區的虹吸效應,鄉村小學的規模在縮小,但據我了解,目前鄉村小學教育的方向朝著提升右腦方向轉變,著力于鄉土文化、藝術修養、大自然感應力等等。著名未來學家丹尼爾·平克在《全新思維:決勝未來的六大能力》中指出,隨著人工智能的快速迭代,設計感、故事感、交互相應力、共情力、娛樂感、意義感是未來的六大重要能力,我們只有不斷提高藝術能力,提高生活適應能力,磨煉非標準化的技能、尋找非標準化的賽道,才能讓未來具有不可替代性。或許,如今的鄉村教育正好符合了下一個賽道呢。
上山下鄉開始起風了,前幾年我在報紙上看到《上虞有群“新農人”,用青春喚醒鄉村生命力》。這些新農人扎根田園,深耕藍海,在鄉村振興中不斷拓荒。每當節假日,我都喜歡回到上虞老家,但我的車子經常被堵在去虞南休閑的路上。看來,鄉村的人氣已經具有一定頻率的潮汐性。
似乎以上這些都是冰山一角上露出的端倪而已。
從大尺度的歷史來看,鄉村振興,未來可期。從城區反向“投奔”到鄉下,這必定是一場持久戰。你的腳下,踩著的或許正是下一個周期的起跑時間線上。
從上虞老家回城的路上,老婆在車上說:“從孫子鄉下、爺爺鄉下——孫子城里、爺爺鄉下——孫子城里、爺爺城里,燕子鄉下管屋——孫子鄉下、爺爺鄉下,保姆城里管屋”。我說,這個輪回大概需要一百年。